[文學] 小兵

[CrySania]

正午，驕陽似火。
就連躲在城門下陰影中的那條又老又瘦的狗也熱得耷拉著腦袋，張大了嘴不停地喘息著，讓人不得不擔心它會隨時斷氣。
而我，則連那只老狗都不如。它至少還可以選擇一個太陽曬不著的地方，我卻沒那麼幸運了。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城門口，除了忍受烈日的暴曬，還不得不承受著身上重達30幾公斤的皮甲。但是，我卻別無選擇，因為我只是個小兵，在傑羅姆（Jhelom）城防軍中等級最低的戰士。
我就這樣站著，手裏緊緊地握著長矛，任憑汗水從臉上劃下。可是每當我觸摸到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的時候，我的心裏就會拂過一陣清風。
那是我的結婚戒指，上個月舉辦的婚禮，新娘是蒂娜，鄰家的女兒。窮人的婚禮總是儉樸而又熱鬧的，婚禮上的食物就是些麵包、水果和土豆泥什麼的，反正都是自己做出來的。而酒呢，也是自己用葡萄釀造的。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大家的熱情，來的人可不少，除了鄰居們就是城防軍中的兄弟們了。
當我和蒂娜站在牧師面前的時候，我望著這個可愛的姑娘，她穿著一件筆挺的白色長衣，素靜而純潔，頭上帶著一個曇香做的花冠。由於感情的激動，她閉上了眼睛，那神情就象教堂裏聖女的畫像。我就這樣望著她，我親愛的姑娘，心裏不斷地呼喊著：“噢！蒂娜，我的蒂娜，我的天使。”
牧師草草地念完了祝禱詞，例行公事地宣讀了傑羅姆公爵的祝福詞就匆忙離去了，對於他們這些上等人來說，主持一個窮人的婚禮真是一種痛苦。
牧師走後，婚禮達到了高潮，大家擺脫了牧師在時的拘謹，喝著葡萄酒，唱著歌，跳起了歡快的舞蹈，狂歡一直到深夜。
這就是我的婚禮。從這以後，每當我摸著戒指的時候，蒂娜可愛的樣子就浮現在我的眼前。
“步兵第9小隊，下崗，步兵第16小隊，上崗！”傳令官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我重重地喘了口氣，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軍營走去，到軍營交還了武器和盔甲，我就可以回家了。想著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和蒂娜的哪個吻別，我的心裏就甜絲絲的，心裏盤算著，回去一定再給她來個熱烈點的。 “集合~~~~集合~~~~第9小隊緊急集合。”隨著小隊長的號令，我聽到了激揚的戰鼓聲。
“怎麼回事？不是剛下崗嘛！”
“是不是又要打仗啊？”
一聽到打仗我的心就緊了一下，我不是個懦夫，戰鬥我也參加了幾次了，從沒膽怯過。但是現在有了讓我牽掛和為我牽掛的人，這就不得不讓我擔心，萬一我戰死了，蒂娜怎麼辦啊？
“第9小隊的戰士們！偵察騎兵發現在傑羅姆城西南邊的森林裏有幾個骯髒的獸人，公爵命令我們前去消滅他們！”小隊長昂揚地進行著動員。“前進！！我的勇士們！” 哦！幾個獸人，那沒什麼。我們小隊有500來人，對付幾個獸人毫無危險可言。我暗自松了口氣。
“呵呵~~~~又是一次狩獵比賽了！”
“先打斷他們的腿，看看用手走路的獸人是什麼樣的。哈哈……”隊伍裏不時傳來大家愉快的談論。
“注意！！進入森林了！前方和左右兩翼派出偵察部隊，主隊成散兵隊形，注意搜索！”
我緊緊地握著長矛，要和野蠻強壯的獸人保持距離，用長矛紮它是最好的辦法了。
“發現獸人。”隊伍左翼傳來愉快的喊聲，大家無不振奮精神，準備大幹一場。
“發現獸人。”隊伍的右翼也傳來喊聲。
還沒讓我們反應過來，緊接著，隊伍的前方傳來了恐怖的呼叫：“天啊！獸人！好多獸人啊！成百上千啊！！救命~~~~”
“保持鎮定，收縮隊伍，大家快靠攏！快~~~~”隊長大聲地下著命令。
大家迅速集結在一起，肩並著肩，形成了一個有效的防禦體系，這是平常訓練有術的結果。
派出的偵察人員無一人返回。出現在面前的是獸人，上千的獸人。
“不是說……說……只有幾個嗎？怎麼這麼多啊？”旁邊的一個傢伙顫抖著說道。
嗷~~~~~~~~~不容我多想，獸人們撲了過來。
可是馬上在它們的面前就樹起了一片森林似的矛槍，密集的隊形暫時拯救了我們，獸人們無法突破矛槍形成的牆，它們嚎叫著，一次一次地發起衝鋒，卻只留下窟窿累累的屍體。 我們默默地戰鬥著，慢慢地後退，希望能向城堡靠攏，取得城內援軍的支援。
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徹底摧毀了我們的希望，一個發狂的獸人象發了瘋似的，抓起一個死掉的獸人的屍體向我們的槍尖扔了過來，我們還沒來得及拔出矛槍，它就撲了過來，一眨眼的工夫，秩序井然的陣勢給打亂了，隊伍崩潰了。
戰鬥頓時變成了屠殺，我們長矛和闊劍到了短兵相接時就毫無用處了，而獸人的利斧卻不停地斬殺著我們。
這時隊長發出了最後的命令：“撤退！！撤退！！向城堡方向撤退！！”接著他猛地向獸人沖了過去，希望能為其他的人創造逃生的機會。 失去的領導的隊伍潰不成軍，有的人向城堡跑去，有的人企圖逃進森林，有的人甚至發瘋似地想爬上大樹。
死神籠罩著大地，森林裏不時傳來絕望的喊聲。
我發瘋似地向城堡跑去，顧不得回頭，身後獸人的咆哮緊緊地跟隨著我。
近了，傑羅姆城高大的城牆就在眼前了，生的希望激勵著我，只要跑進了城市就安全了，強大的城防軍會迅速粉碎這上千的獸人部隊。
就在我們跑到城牆下的一瞬間，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吊橋拉了起來，城門緊閉。
“開門啊，讓我們進去啊！我們是第9小隊的啊！”一個戰士大聲地喊到！
然後城牆後面卻毫無動靜。一個絕望的想法浮現在我的心頭，他們不會開門的，那些所謂的上等人是不會在乎一些小兵的生死的，他們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決不會打開城門。
身後的獸人越來越近了，我環顧四周，五百人的第9小隊就只剩下我們一百多人了。一群徹底絕望的人，雖然我們的身後就是堅固的城堡。
我拿起了我的劍，大聲地對大家喊到：“兄弟們，讓我們勇敢地面對死亡吧！”
其他的人聚了過來，再次肩並肩.
一個人唱起了歌，馬上一群人也跟著唱了起來：
聖母瑪利亞，
請把我們，您的子孫；
安置在神聖的天堂，
那裏有歡樂，
那裏有仁愛；
主啊，憐憫我們吧！
獸人們猛撲過來，我們的隊伍迅速被淹沒。沒有喊叫聲，只有斧頭砍進身體的聲音，清脆而可怕。
當一把獸人的斧頭狠狠地砍在我的肩上的時候，隨著飛濺的鮮血，我倒下了。
面對死亡，我沒有感到害怕！只是有一絲絲的遺憾，不能再吻吻我的蒂娜了。
我緊緊握住了左手，因為那裏有我最真摯的愛。
“別了……蒂娜，我可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