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尾巴
發表於 : 週五 7月 12, 2002 5:13 pm
幸福的尾巴
文/安妮辛
阿秋：
已經三個年頭了，你知道這些日子的我是怎麼過來的嗎？身邊的人一直來來去去，我沒有放下你，朋友都說我執著，我想那是笨的另一種說法。
我今天去買了樂透，台灣現在發展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壞，從前你總是向我分析台灣的經濟情況，我搖搖頭說聽不懂，現在我還是搞不懂，我是個只會跟隨時代潮流的人，一窩蜂地往死弄鑽。
最近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唯一有的，大概是我媽要我相親吧！大人們總期盼自己的子女成長，他們冀求什麼，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每次回到家，我就會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吃過飯洗過澡，他們就會以為我睡了，其實我只是窩在房裡，不斷翻著你以前寫給我的信。
我媽很好笑，有時候下班回到家了，我會看到她在我房裡哭，頭幾次的時候我會抱著她一起哭，後來我都會坐在客廳，等她哭完了走出我房門，再和她一起談笑風生，所以我現在都會收好你的東西，並不再時時都拿出來看了。
上個禮拜我媽拉著我往街上跑，問我現在流行什麼，我說都是些年輕人的玩意兒，什麼刺青啦，染髮的，她要我也嘗試，說我該趁著年輕，不要老是回憶過去……。
我知道這麼久了，但就是怕愈久了，會不小心把你給忘記，我一直學不會用一個好的方法，來尋找代替想念的物品，風箏線斷了，我應該讓它全部飛走的。
昨天我才經過你租的房子，那裡已經變成一間氣氛很好的咖啡館，我曾經有過一個夢想，是想在經濟和時間許可的晚年，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館，這個夢想，其實我沒有想要把它實現，人生就是一個玩笑，人們這麼說，希望你不要是被開玩笑的那個人。
老天爺開了我一個玩笑，我知道我至今都沒要醒過。
我坐在可能是你房間的那個位子，想像現在你要是還在這裡，會是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下班一回到家，就會先放下手提電腦，洗好一身澡就會點一根煙，然後再考慮是要先吃飯還是先看電視，不過不管決定什麼了，你都會先撥一通電話給我。
想到這裡，我就笑了。
然後呢？然後呢？我就會硬是要出門陪你吃晚餐，拖到最後一班公車要發了才離開你坐回家。
其實我都好，我想你應該知道，你輾轉都能聽到我的消息，也是我忙碌工作以來最感到安慰的地方，先前沒有去拜訪過你的家人，現在想來的確可惜，那時候見面的時機不對，我想我一定很醜，哭得很醜吧……？後來我昏倒了，他們就一直往返在你和我的地方，愈來愈忙碌……。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個很頭痛的小孩子，我不愛唸書，不愛打扮，上了國中都還是一付吊兒啷噹的樣子，我媽總是說，女孩子沒有女孩子的樣，將來哪有人要？我想想，你有一回跟我說，你就是要了，怎麼樣？後來我跟我媽說，她竟然就哭起來了。
他們都說我委屈，說我不需要這麼勞累在與你之間的過去，我還是一樣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當乖女兒，假日出門見朋友，聽到笑話也會笑。
曾經我媽打我一巴掌，我那時不是因為哭，而是她看我笑了，所以打我一巴掌，她說她不要看到我堅強，因為我雖然哭，但都還是帶著滿臉笑，說自己其實不要緊。我媽大概打上癮了，她就一直搥我的背，嘴裡不斷要我哭。現在想起來也好笑，哪有媽媽叫女兒哭的，又不是誰走了……。
我不是沒哭過，我只是獨自一人在夜深人靜徒步走到你租屋的時候，流溼滿了一身衣裳，原來心痛極至的時候，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我朋友跟我說，有一天出了一件車禍在她家的橋頭，卡車把女士的頭碾過去，女士當場死亡，懷抱還有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她的丈夫到場的時候，只把小女孩抱起來，然後跪坐在妻子旁邊，不發一語。我朋友說，也許這是最深刻的痛，而讓人流不出淚來吧！
我發現我竟如此深愛你，並想念你，我想到我流淚的時候，你替我舔去臉上的淚珠，一直到這麼久了，我都要自己堅強不許隨便哭泣，想哭的時候我會大聲笑，笑到自己要是因為開心了才笑，笑到旁人來給我一巴掌，笑到我累了睡在床上。
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手足無措，早上要上班了，我媽不發一語替我扣好我自己扣錯的釦子，還換掉我手中塗了一半醬油膏的吐司，我的牛奶喝了一口，也忘我地拿去廁所當漱口水拿去刷牙，想到這裡，我媽好辛苦，就說呢，我是個很頭痛的小孩子。
我一直在想“孤單”這回事，我記得有一天我和你很認真地討論過這個問題，其實也只是想要你哄我說你會一輩子待在我身邊，沒想到你真的很認真，開始講起人生自古誰無死……，你就是這麼單純，不是嗎？你把已經攤開的答案藏在心底，故意挑出不重要的來，為的只是我將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當我嘟著嘴假裝不高興的時候，你就會把嘴湊過來了。
我一直不斷重覆想起我們的第一次，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想著想著，當初那股矜持也跟著跑出來了，我的臉會紅紅的，我的心是熱的。當我們賴著對方說擁有彼此真好時，就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是我的。
講到這裡，我明天想上山一趟，那年我們找了一個角落挖了土壤，把身上的東西藏起來，我藏了手錶，你藏了打火機，你說你想戒煙，我說我想留住時間，當時我只覺得自己好浪漫，你只說我不切實際，我追著你打，你口裡還嚷嚷說我怎麼不乾脆把你給藏起來。要是真的能把你藏起來，你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要是那只手錶上的時間留住了，現在的我又是怎麼般呢？很多問題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我和你，到底又能是怎麼樣？
呵，說好不哭的。
我想，我還是很幸福的吧！能被你愛著，即使是你離開的時候，我不想花再多的時間只為了要把你忘掉，我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我卻只希望是你，我不會介意他們花多少心力要將代表你的東西給扔去，我的心是熱忱的為你跳著，呼吸著，我還是會在便利商店買你習慣喝的飲料，你習慣抽的煙，我們曾經坐在公園說天說地，我們曾經挖心掏肺的愛著彼此。
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要把我娶進門，腳要入你家門檻的時候，我就醒了，我哭喪著臉跟你說，你就摸摸我的頭，說就算是我不願意進去，你也會硬把我拖進門，還問我從此要跟你姓了，肯不肯？那個表情，我現在怎麼也不會忘，唉，一不小心又陷入回憶了，明明已經過了這般久。
初相識你的時候，你說你會看面相，你說我是個念舊的人，我當時死要面子猛搖頭，被你發現是因為我還用著國中時代的作業本，你取笑我的時候，我臉紅了一陣，於是你笑得更大聲，現在想起來，其實想跟你說的是，我好討厭你取笑我的樣子，因為我也是個好面子的人吶！
阿秋，我還是只想著你，不管這樣的日子將持續多久，我會盡全力把握住有你的味道，你看那時代變遷，我依然念舊呀！不，你要說我是老古董了，我也不服輸。
天氣涼了，明天會下雨吧？我習慣帶傘，不管是出大太陽還是刮大雨，你說這是個好習慣，我也不知道老天爺是否跟我作對，不帶傘的時候給我下雨，帶傘的時候就出大太陽，我想我依然得這樣不服輸，不管是做什麼事都一樣吧！所以，我將依然想念你，深愛你，儘管我將老去，我都會盡全力把握住即將消逝的尾巴，並狠狠告訴自己是最幸福的。
阿秋我愛你。
文/安妮辛
阿秋：
已經三個年頭了，你知道這些日子的我是怎麼過來的嗎？身邊的人一直來來去去，我沒有放下你，朋友都說我執著，我想那是笨的另一種說法。
我今天去買了樂透，台灣現在發展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壞，從前你總是向我分析台灣的經濟情況，我搖搖頭說聽不懂，現在我還是搞不懂，我是個只會跟隨時代潮流的人，一窩蜂地往死弄鑽。
最近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唯一有的，大概是我媽要我相親吧！大人們總期盼自己的子女成長，他們冀求什麼，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每次回到家，我就會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吃過飯洗過澡，他們就會以為我睡了，其實我只是窩在房裡，不斷翻著你以前寫給我的信。
我媽很好笑，有時候下班回到家了，我會看到她在我房裡哭，頭幾次的時候我會抱著她一起哭，後來我都會坐在客廳，等她哭完了走出我房門，再和她一起談笑風生，所以我現在都會收好你的東西，並不再時時都拿出來看了。
上個禮拜我媽拉著我往街上跑，問我現在流行什麼，我說都是些年輕人的玩意兒，什麼刺青啦，染髮的，她要我也嘗試，說我該趁著年輕，不要老是回憶過去……。
我知道這麼久了，但就是怕愈久了，會不小心把你給忘記，我一直學不會用一個好的方法，來尋找代替想念的物品，風箏線斷了，我應該讓它全部飛走的。
昨天我才經過你租的房子，那裡已經變成一間氣氛很好的咖啡館，我曾經有過一個夢想，是想在經濟和時間許可的晚年，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館，這個夢想，其實我沒有想要把它實現，人生就是一個玩笑，人們這麼說，希望你不要是被開玩笑的那個人。
老天爺開了我一個玩笑，我知道我至今都沒要醒過。
我坐在可能是你房間的那個位子，想像現在你要是還在這裡，會是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下班一回到家，就會先放下手提電腦，洗好一身澡就會點一根煙，然後再考慮是要先吃飯還是先看電視，不過不管決定什麼了，你都會先撥一通電話給我。
想到這裡，我就笑了。
然後呢？然後呢？我就會硬是要出門陪你吃晚餐，拖到最後一班公車要發了才離開你坐回家。
其實我都好，我想你應該知道，你輾轉都能聽到我的消息，也是我忙碌工作以來最感到安慰的地方，先前沒有去拜訪過你的家人，現在想來的確可惜，那時候見面的時機不對，我想我一定很醜，哭得很醜吧……？後來我昏倒了，他們就一直往返在你和我的地方，愈來愈忙碌……。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個很頭痛的小孩子，我不愛唸書，不愛打扮，上了國中都還是一付吊兒啷噹的樣子，我媽總是說，女孩子沒有女孩子的樣，將來哪有人要？我想想，你有一回跟我說，你就是要了，怎麼樣？後來我跟我媽說，她竟然就哭起來了。
他們都說我委屈，說我不需要這麼勞累在與你之間的過去，我還是一樣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當乖女兒，假日出門見朋友，聽到笑話也會笑。
曾經我媽打我一巴掌，我那時不是因為哭，而是她看我笑了，所以打我一巴掌，她說她不要看到我堅強，因為我雖然哭，但都還是帶著滿臉笑，說自己其實不要緊。我媽大概打上癮了，她就一直搥我的背，嘴裡不斷要我哭。現在想起來也好笑，哪有媽媽叫女兒哭的，又不是誰走了……。
我不是沒哭過，我只是獨自一人在夜深人靜徒步走到你租屋的時候，流溼滿了一身衣裳，原來心痛極至的時候，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我朋友跟我說，有一天出了一件車禍在她家的橋頭，卡車把女士的頭碾過去，女士當場死亡，懷抱還有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她的丈夫到場的時候，只把小女孩抱起來，然後跪坐在妻子旁邊，不發一語。我朋友說，也許這是最深刻的痛，而讓人流不出淚來吧！
我發現我竟如此深愛你，並想念你，我想到我流淚的時候，你替我舔去臉上的淚珠，一直到這麼久了，我都要自己堅強不許隨便哭泣，想哭的時候我會大聲笑，笑到自己要是因為開心了才笑，笑到旁人來給我一巴掌，笑到我累了睡在床上。
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手足無措，早上要上班了，我媽不發一語替我扣好我自己扣錯的釦子，還換掉我手中塗了一半醬油膏的吐司，我的牛奶喝了一口，也忘我地拿去廁所當漱口水拿去刷牙，想到這裡，我媽好辛苦，就說呢，我是個很頭痛的小孩子。
我一直在想“孤單”這回事，我記得有一天我和你很認真地討論過這個問題，其實也只是想要你哄我說你會一輩子待在我身邊，沒想到你真的很認真，開始講起人生自古誰無死……，你就是這麼單純，不是嗎？你把已經攤開的答案藏在心底，故意挑出不重要的來，為的只是我將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當我嘟著嘴假裝不高興的時候，你就會把嘴湊過來了。
我一直不斷重覆想起我們的第一次，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想著想著，當初那股矜持也跟著跑出來了，我的臉會紅紅的，我的心是熱的。當我們賴著對方說擁有彼此真好時，就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是我的。
講到這裡，我明天想上山一趟，那年我們找了一個角落挖了土壤，把身上的東西藏起來，我藏了手錶，你藏了打火機，你說你想戒煙，我說我想留住時間，當時我只覺得自己好浪漫，你只說我不切實際，我追著你打，你口裡還嚷嚷說我怎麼不乾脆把你給藏起來。要是真的能把你藏起來，你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要是那只手錶上的時間留住了，現在的我又是怎麼般呢？很多問題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我和你，到底又能是怎麼樣？
呵，說好不哭的。
我想，我還是很幸福的吧！能被你愛著，即使是你離開的時候，我不想花再多的時間只為了要把你忘掉，我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我卻只希望是你，我不會介意他們花多少心力要將代表你的東西給扔去，我的心是熱忱的為你跳著，呼吸著，我還是會在便利商店買你習慣喝的飲料，你習慣抽的煙，我們曾經坐在公園說天說地，我們曾經挖心掏肺的愛著彼此。
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要把我娶進門，腳要入你家門檻的時候，我就醒了，我哭喪著臉跟你說，你就摸摸我的頭，說就算是我不願意進去，你也會硬把我拖進門，還問我從此要跟你姓了，肯不肯？那個表情，我現在怎麼也不會忘，唉，一不小心又陷入回憶了，明明已經過了這般久。
初相識你的時候，你說你會看面相，你說我是個念舊的人，我當時死要面子猛搖頭，被你發現是因為我還用著國中時代的作業本，你取笑我的時候，我臉紅了一陣，於是你笑得更大聲，現在想起來，其實想跟你說的是，我好討厭你取笑我的樣子，因為我也是個好面子的人吶！
阿秋，我還是只想著你，不管這樣的日子將持續多久，我會盡全力把握住有你的味道，你看那時代變遷，我依然念舊呀！不，你要說我是老古董了，我也不服輸。
天氣涼了，明天會下雨吧？我習慣帶傘，不管是出大太陽還是刮大雨，你說這是個好習慣，我也不知道老天爺是否跟我作對，不帶傘的時候給我下雨，帶傘的時候就出大太陽，我想我依然得這樣不服輸，不管是做什麼事都一樣吧！所以，我將依然想念你，深愛你，儘管我將老去，我都會盡全力把握住即將消逝的尾巴，並狠狠告訴自己是最幸福的。
阿秋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