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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 週五 7月 27, 2001 7:28 pm
西風
如果,此生是蛹
來世要化作遍山的蝴蝶
如果,此生是種子
來世要飛成漫天的花絮
沈眠--繽紛
前生--來世
只因為小小的一夢
便有了你我
和你我以為的繁華

發表於 : 週五 7月 27, 2001 7:27 pm
西風
就著把舊舊的破傘,頂著深秋的朝雨,在台北車站前的陸橋上踱著。天光晦暗,
細雨斜吹。背起了行囊,不是去流浪,只是想要暫時逃離這座城市。

如果習慣可以使人麻木,何妨讓我今日重拾往日的心情,如同出軌的玩具火車,
用手扳回軌道來。多少個周日清晨,我們不是這樣一起走過嗎?只是心情,不是逃
離。妳還記住這種感覺嗎?或是說,我遺忘這種心情有多久了?

秋雨打在傘面上,發出規律的節奏,偶爾點濺幾滴到臉上,有點冰涼。很多心
情,不該忘卻,卻是想不起來;很多回憶,試圖埋葬,卻又難以忘懷;如果人的記憶
可以選擇,妳會錄起哪一段?洗掉那一段?

妳的,我的新生活,展開了麼?

下了天橋,遠遠望著伊對我笑著揮著手。穿著一身素白,臉上掛著猶帶稚氣的
笑,荳寇的花樣年華,原本無須特別裝扮,青春的丰采自然流露,別有番風致。

「哇~~穿一身白,這樣怎麼去採野薑花?」 我打趣著。

「回來再洗就好了嘛~~反正又不是我洗」 她抗議著。

「媽媽洗對不對?」 我繼續逗她。

「才沒咧!!洗衣機洗啦!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遲到還敢挑我毛病。」 她微蹙
雙眉,面帶慍色。

「...呵~~對不起..走嘍~~時間到了。」 怕她生氣,趕快轉移話題。

擠上火車。周日的火車幾乎班班客滿,到處是背著背包的人,有要去爬山的,
去釣魚的,去朝山的...也有離家出走的,要逃離這城市的。偷偷望著伊,慍色已
消,正好奇地朝窗外望著!C年輕女孩,敢愛敢恨,脾氣來得急去的快。無意中發現
心中暗暗將伊與妳做比較,急忙轉移思緒,望著車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跟打在車
窗上,幾乎成水平的細細雨絲。

車過八堵,視野或然開闊起來,一畦畦稻田相接,遠山飄渺,溪澗處一大片野薑
花憤怒地綻放著,幾隻小白鷺在田間踱著步,不知花色白些?還是羽色白些?
過了三貂角、雙溪,貢寮也快到了。朝伊努努嘴,伊笑笑,挨了過來。慢慢走
向車門,這才發現有一票人都在這站下車。由裝扮判斷,是鳥會的成員吧!?軟質
養樂多帽,掛著雙筒,扛著單筒,魚貫走出車門。今天不知他們要走哪一線,是貢
寮-雙溪,還是貢寮-草領古道?好久沒有參加鳥會的活動,見到這些鳥人,心中有
份情怯。

是怕遇見妳吧!?

刻意避開鳥會的人群。與伊慢慢走在後頭。天空細雨不斷飄來,撐起了傘,跟
伊踱著。幾隻大捲尾畏縮雨中,全然沒有半點平常的凶悍勁。倒是滿空的雨燕活
躍的飛來晃去,好像醉酒一番。跟伊走著,約好來賞鳥,下雨天反沒了興致,索性
把望遠鏡放了下來,就踱著步,閒聊,聽雨聲。

是跟妳在一起的記憶麼?

不是的,眼前的伊不是妳,不是妳。即使神情幾分依稀相似,依舊不是妳。

「欸..你在發什麼呆?」 她問著。

「oh...沒啦!在想一個人」 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哈..女朋友對不對...」 她頑皮地笑著。

「...」 我尷尬地笑著,不知怎麼回答。

「以前的,...以前的女朋友。」

「分手啦!?說給我聽好不好。」 她央求著。

「...沒啥好說的啦...」

沿著河邊慢慢走著。因為天雨的緣故,水流很急。平常在河床中優游踱步的
小白鷺早已不見。拿起望遠鏡朝河邊掃視一回,伊也依樣畫葫蘆照做起來。

「看到什麼嗎?」 她輕聲問著。我告訴過她,不要太大聲把鳥嚇跑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 雨繼續下著。

什麼都沒有,如同我的戀情。

沒有小白鷺,沒有番鵑,沒有紅嘴黑鵯,沒有伯勞,沒有蝶飛蜂舞。
我只是在這樣一個深秋的清晨,跟一個認識不久的女孩,頂著細雨寒風,無聊
地踱在貢寮的小徑上,以望遠鏡搜索著妳的蹤跡,想抓回一點跟妳在一起的感
覺。

冷清的秋末冬初。

兩隻珠光鳳蝶飛舞而過。是上回見到的那一對嗎?

「你看,是山伯英台!!」 妳歡呼著。

「不不...我說是史特勞斯圓舞曲中,翩翩起舞的舞衣。」

曾是那樣豔麗亮爍的季節,不適宜哀傷悲情,不會想到山伯英台的淒美情事。
對愛情,也曾是如此堅定而有信心吧!?

女孩沒看到鳳蝶,倒是被月桃花的豔麗吸引了過去。雨勢轉小,收起了傘,索
性淋著細雨,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笑且徐行。到了第一個歇腳處,女孩在廟中
慢慢踱著參觀。我把飲水機的水灌滿了水壺。女孩翻著廟中的善書經典,我走了
過去,也跟著翻了起來。翻沒幾頁,雨卻停了。跟伊踱步出來。

『...猶如虛空華 依空而有相 空華若復滅 虛空本不動...』

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只是真是如此輕易勘破?輕易割捨?

『因為妳就要凋零 帶著這樣的紅顏 帶著這樣的芳華 帶著這樣再也
不能的 青春之美』

『是將溶的冰雪 只有最後一刻晶瑩 是夏日最後的美麗 只有一剎那
的光華 啊 我與這流光共徘徊』

『妳一分一寸的毀滅 我一分一寸的守候』

抄給妳的小詩,未曾想過的是,這樣的豪語是否化成難堪的詰問。

「你又在想什麼?」 女孩又問。


「想..嗯..想一朵花的名字。」

跟她慢慢走著,進入一條走進芳樹夾道的小徑,空氣中蕩漾著雨後的清新,還
攙著一絲絲淡淡的花香。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彷彿闖入桃花源。來到明燈橋,
湍急的河水流過,跟她駐足橋上,深深感動於這片景致。這白花繽紛幽香遍野時
節,在山巔水湄,是一千位迎風搖曳的白衣仙子;是一千隻隨風而去的白衣紙鶴。
夢中熟習的景象,重複在現實生活中時,卻美的不敢叫人逼視。

這美麗是如此淒美又何陬u暫?驟雨過後,滿地殘花,化做春泥。春夢隨雲散,
飛花逐水流。

『我已看盡繁華 捨此身外 別無它想』

『他們說的 所謂繁華 只是前生 忘不掉的 一次花季』

天又飄起雨絲。我撐起傘,她靠了過來,輕輕扶住我的手。我不知要避開,抑
或不理,只有恁她搭著。跟伊無言走著,整條路上竟空無一人,只我跟她。草草吃
過午飯,開始拾級而上。雨又停了,山間起了層煙嵐,把山林景致變得迷濛起來。
跟伊走著,一陣上坡後來到一處休息所在,我坐在台階上,她倒是興致不減,嚷著
要摘野薑花。我站起來,看伊穿梭在忙碌地在野薑花叢中,扮演「辣手摧花
者」。

不一會兒摘了一大把回來,只是白色長褲早已沾染了泥巴。

「呵~~花老鼠回來了,抱的回去嗎?」

「你不幫人家抱當然抱不回去嘍!!」 她嘟著嘴。

「等一下還要擠火車回去,妳那花早擠成一堆花泥。」

「那有什麼關係,我沾染了滿身花香回去。」

是呵~~沾染了滿身花香回去。雖說終是成空俱是幻滅,沾染了滿身花香,生命
中這一天的記憶,永遠鮮明吧!?伊的回答觸動了我的心事,使我又發起呆來。

「走嘍!!要趕火車...」 換她催我了,我笑笑,一把把她花抱過來。

過了虎字碑,開始下坡。因為風口的緣故,海風長驅直入,夾雜細雨,幾乎使人
站不住腳。在山頂眺望太平洋,濁浪排空,風勢強勁,煙霧彌漫,平常可見的龜山
島藏沒在厚重的煙霧中。

跟伊開始走著下坡路,卻在一個五節芒夾道的小徑,狹路相逢了妳。

真是妳!!??

有點意外驚訝的相遇,伊走在前,渾然不知妳的到來,卻一手牽著我的左手,而
我右手,則抱著滿懷的野薑花。

只能斂起心中動盪的情懷,不落痕跡地跟妳問好。

「別來可好?這是我同事。」

「妳好。」

「妳好。」

「一個人來嗎?」

「嗯...」

「現在才要上山嗎?」

「嗯...」

「天氣不大好...山風很急,還有點雨。」

「謝謝你。」

「那...我們先走了。」

「好,再見!」

「再見!!」

跟伊拾級而下,回首見妳則沿階而上。兩條偶遇的生命線,又朝相反方向,越
行越遠。太平洋潮水澎湃,山風吹來,吹我髮亂;只是此時,心亂勝髮。

一路趕到大里車站,3:35的普通車。伊坐下來小睡了起來,髮絲貼著紅通通的
面頰,汗珠凝結在鼻端,似乎倦極。

我兜著滿懷野薑花,心憂這花如何不被擁擠的人潮擠壓踐踏。
天空又開始飄下雨滴。
我望著太平洋的潮水,又默默為那還在山上的妳憂心起來....

[to be continued]